“我刚刚走的时候忘了给爸爸打招呼了”
小姨在回家的车上如是说,我没有回头,不知道她是否在悄悄落泪。然后她补充了一句:以后走了都不用给爸爸打招呼了。
3月29日,爸爸妈妈在家庭群里发微信,叫我们周末能回家的都回家,外公可能走到了生命的尽头,下午四点不到妈妈再次发来微信确认外公已经离开了,询问我们能不能回家。我们兄妹仨已经买好了回家的车票,周五周六相继回家。
外公的离去,不知道是否可以用突然来形容。春节离开家时,外公还是我脑海中一如既往的形象,没有多一丝病容,没有少一份精神;可是周三妈妈其实也提前告诉我们了外公的情况,只是在赌能不能撑得过手术。
知道这个沉重的消息后,好像没有特别的感觉,我知道一位亲人的离开,但却不知道怎样去表达我的难过。我照常吃了晚饭,收拾东西第二天回家,甚至到了火车站我哥来接我的时候,车里都是平常的音乐。哥哥说起表哥昨晚到家时哭到喘不过气来,我和哥哥说,亲人之间的缘分真是有深浅的,想起我们的爷爷去世的时候,从知道消息的那一刻就忍不住的眼泪,在那里几天好像哭干了眼泪。转眼已是我们的爷爷离开的第四个春天,樱花灿烂、桃花依旧。
外公是一个很老实的人,从不会多说一句话,而且从我记事起他就已经听不见了,从小到大的交流并不多,更多的时候是我们到了外婆家的时候要跟外公打招呼,他就知道我们来了;走的时候给外公打招呼,这样他就知道我们走了。除此以外再无更多的交流,他应该也不知道我上几年级了,我是否毕业工作了……但是我和妹妹在外公嘴里有特别的名字,他以前叫我和妹妹“大华”和“小华”,可是我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这么叫我们了。我十岁离开爸爸妈妈身边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再到现在自己独立,从最开始可能每年能见外公外婆5次,到3次,到基本上现在每年2次,外公这个名词对于我来说熟悉但却不亲近,我察觉不到他们的衰老,不会凑近跟前看他们脸上的变化,更不会了解他们的健康状况。我想起之前综艺节目上高亚麟老师说过的一句话:父母是你和死神之间的一道屏障,一旦父母逝去,就要你们直面死神。我的爸爸只剩下他的妈妈,我的妈妈现在也只剩下了她的妈妈,他们不全是直面死神,他们是屏障被撕了一道缺口,若隐若现的能看到死亡的样子。
农村的丧葬习俗非常的复杂,我在到家的那一刻只看到每个人脸上的相见欢,却在每一个繁杂的仪式上看到舅舅、妈妈、小姨、表哥他们的默泪;我在麻将桌上看到他们的一如既往,却在每一个小细节上看到成年人默不作声的心痛。去年大年初三,也是在这个院子,所有亲戚都来了,庆祝外公提前过的79岁生日;今年的初春,也是这个院子,还是那些亲戚, 最后一次以外公的名义相聚, 做最后的告别。
年纪很小的侄子在表哥表嫂的怀里撒娇,这场盛大的告别,对于侄子他们来说,只是意外能看见爸爸妈妈的喜悦。还会在外公上山之后的那个早晨问一句,停在堂屋的祖祖(曾祖父)去哪儿了?
有小朋友习惯的逗外婆家那条爸爸送的金毛,鱼塘的鱼因为暖和的天气跳了起来,水槽旁边的枇杷樱桃结的很好,春归的燕子在外婆家的堂屋筑了新巢……春天多美好啊,生活多美好啊。
但生活总有不愿的别离,像老宅院的燕子来了又去。